◈ 第7章

第8章

魏王府中,李泰剛到家就面色平靜的對着貼身宦官道:「你親自出手,記着,厚葬。」

宦官答應,轉身就去了後宮。

其實李二和李厥都猜錯了,顧夫人就是聽他之言到東宮去的,包括所說的內容,也是他提前交待的,

他要試探父皇的反應!

顧夫人只當這是李泰對她的信任,殊不知這就是讓她去送死。

但顯然,李厥把顧夫人給打了,讓計劃有了些許的意外,

本來他應該是向李二請罪的,但不得不改成了向李二告狀,以更加徹底的與此事劃清界限。

當然,試探的結果有了。

他坐在中廳,心思不停的變化着,現在他的贏面足有八成,不僅是他如此認為,就連幾個心腹之臣也是如此認為。

自前日太子被抓,這兩日晚間已經有不少臣子,直接或間接的給他送了禮,

禮物不重,但恰是在表明一個態度。

但是李二對孫子的維護,以及要暢清親自開口提醒他處死顧夫人,讓他又變得幻得幻失起來。

「來人,給舅父請名帖,我要去拜訪舅父。」

名帖被很快送出,同樣也很快有了回應,長孫無忌說自己身體抱恙,不方便見人。

他面上一冷,直接起身就往外走。

……

李厥來到了大理寺監牢。

皇親犯錯,按照國事家事,分為兩個機構來處理,真正的刑部是沒有資格審理皇子的。

國事一般都是大理寺,是要詔告眾臣和天下的,

家事,則是宗人府。

李厥並不知道,如果歷史軌跡不變,在永昌元年他去世之後,就被追封為宗正卿。

只要是監牢,就沒有環境好的,陰暗不說,通風不好,讓裏面充斥着五味雜陳的氣味。

李厥剛下地牢,暢清就將皮裘披到了他的身上,因為個子太小,皮裘太大,暢清只得托着衣墜部分,一步一趨的跟着。

在牢監的帶領下,兩人來到一座牢房之外。

「需要開門嗎?」牢監問道。

「不可,你去吧,此處有我。」暢清讓牢監離開,

之所以不讓開牢門,他是怕太子失常,萬一爆發傷了皇孫。

李厥也不嫌臟,雙手扒着牢門就要坐下,暢清見此,趕忙將手裡握的皮裘半部分稍稍一折,墊在他的屁股下邊,

而後肅立一旁,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。

「父親,我是厥兒。」

這一會,李厥已經適應裡邊的光線和氣氛,看着角落一個披頭散髮的人喊了聲。

或許,已經幾天未聞人聲,所以對聲音很敏感,李承乾幾乎是在聽到聲音的同時,就猛的抬起了頭。

他的目光在李厥的身上一瞟而過,隨即看到了暢清,猛的起身往牢門處撲來。

暢清拉着李厥屁股上的皮裘輕輕一扯,將他拉離了牢門。

「父皇來了,是不是父皇來了?」

暢清的眉頭微皺,平淡的回道:「陛下沒來,皇孫想你了,請求陛下過來看你。」

聽到皇帝沒來,李承乾再次萎頓,一屁股跌坐地上,下一刻大哭起來。

哭着哭着,他突然又大笑了起來,雙手上舉,高呼道:「蒼天不公,蒼天不公啊…」

說實話,李厥有點鄙夷這個父親,沒有造反的能力,還要硬學別人來這一出,

到了現在不反思自己的過錯,還說老天不公平。

妹的,生下來就是皇帝,那叫公平?

不過,這會兒他可不能表現出來。

聽到蒼天不公,暢清面上微驚,正要出言喝止,卻聽李厥道:「父親,你是想害死我和大哥嗎?」

李承乾停止哀嚎,接着渾身都顫抖了起來,翻身撲通跪在地上道:

「暢公,求你帶話給父皇,兒臣死不足惜,求他一定要放過兒臣的兩個孩兒。」

聽他如此說,李厥心中的厭惡情緒總算是少了三分,

而旁邊的暢清,不僅左跨一步,而且還半轉身,雖然太子大錯,但這樣的禮也不是他能受的。

「父親安心,母妃和大哥去了弘福寺為皇爺爺祈福,東宮也一切皆好,

孩兒吃得好睡得香,昨晚皇爺爺還來看了我,今日我又見到四叔,他對孩兒甚為疼愛…」

李厥一直在碎碎念,說得很是瑣碎,從他的口中,聽出每個人都好,倒真像是在安慰自己的父親,

初時李承乾尚顯煩躁,不過片刻,也真安靜細聽起來。

只是暢清看了眼李厥,眼神漸漸變得複雜起來。

「公子,該走了,此處甚寒,久待對你身體不利。」

相較之前,暢清的語氣變得溫和少許。

李厥也很聽勸,起身先對着暢清咧嘴一笑,這才對着牢中的李承乾道:

「父親,孩兒先走了,若是皇爺爺消了氣,我再來看你。」

李厥剛起身,直接趴在地上給李承乾磕了一個,這才如同來時一樣,暢清托着尾巴走出地牢。

將出門碰到牢監前來送行,暢清平淡道:「太子身份尊貴,雖入得牢獄,但不可煎迫,你懂得不?」

「小人不敢!」牢監撲通跪地,額上瞬間落下冷汗。

暢清不再多言,兩人接着往外走。

「可惜皇爺爺的皮裘給我弄髒了。」

見到暢清收起的皮裘,李厥有些鬱悶的道,不過片刻卻展顏道:「沒事,等我長大,射一隻大蟲,給皇爺爺做一件更好的。」

暢清將他扶上輦,這才啟程。

大唐之所以將老虎叫大蟲,乃是李淵的父親叫李虎,為了避諱長輩的字,所以稱之為大蟲。

暢清直接將李厥送至東宮,叮囑奴婢們細心照看着,這才急急忙忙的趕回太極宮。

甘露殿中,心中有了主意的李二振作起來,開始處理各地的奏摺。

今年自年初,他的心氣就不算很順,正月未完,魏徵病逝,

他悲傷不已,曾寫下『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,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,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』的千古名言,

三月先是代州都督劉蘭謀反,後被誅,接着又是齊王佑謀反,再就是太子和集君集,

想到侯軍集,李二的面上再度陰鬱。

他早知侯君集有反心,但也不止一次的試探對方,就是要提醒對方,不要謀反,最後還是負了他啊。

恰在此時,暢清走了進來,安靜的站在老位置。

李二抬頭看了一眼,低頭繼續審閱奏章,嘴中卻道:「太子何言?」

「初言蒼天不公。」

聽到蒼天不公四字,李二手中筆一頓,下一刻已被捏得咯咯作響。

他是天子,自己兒子居然喊出蒼天不公,這讓他如何不怒,造反本已無君無父,現在還不知悔改嗎?

不過片刻,他突然神情又恢復如初,而且嘴角浮現一絲微笑,

他想到了今日問孫兒對佛的看法,自己孫兒當時批評,好像也用了無君無父四字。

「你沒有替朕訓斥?」